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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淑兰皱眉回头看他,没有回话。又试了几个不同的角度都没能撼动那块石头半分,无奈的蹲下身子用手刨着石头底下的沙石。

    只需要刨开一面,那石头就能顺势滚向别的地方。

    卷尘把一切看在眼中,走到她身边的位置,伸出一只手撑在巨石之上,摇了摇头:“没有用的。”

    韩淑兰手上动作丝毫未停,指尖处被石头划伤的伤口传来的痛感让她眉头皱的更紧。

    “怎么可能没有用呢?也许就因为我费尽心思搬开的这块石头就能让某一个人幸免于难呢。”

    腥甜的血腥气散在空气中,一股脑的涌入卷尘的鼻腔。他抬起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尖,伸出食指按住眉心跃跃欲试的印记。

    李彧的警告还言犹在耳,而此刻,他却不想再对着那些规矩言听计从了。

    这么多年跟在他们的身后,到头来不也是一头雾水的做着这些他们所说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那些人的生死就应该交付给短短的几句判文?

    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这里做着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韩淑兰之后的命数全部都归于虚无,却又在他的面前活蹦乱跳?

    他松开按住突突直跳的印记的那只手,朝着巨石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哒~”

    韩淑兰面前的巨石瞬间化作飞灰簌簌而落,浇了她满头满脸的灰层。

    她打着喷嚏后退几步险些踩空,后仰的身子反手抓住卷尘的手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卷尘眼中迷茫之色散尽,苍白的脸上泛起莫测的笑意。

    他的笑落在韩淑兰的眼中,让她透体生寒,她连忙松开手,戒备的退后两步。又在感受到卷尘的视线的时候,连忙将眼中的恐惧隐去。

    怎么会,自己怎么会忘记他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人呢。

    卷尘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鼻息相闻的距离看着她脸上强撑的笑意,殷红的嘴唇掀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卷尘的身体在韩淑兰的面前逐渐变的透明起来。

    韩淑兰一脸疑惑的抬头看他,也只听见他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

    “所有的一切都因你而起。”

    大风吹散了盘在韩家村上空的乌云,韩淑兰抬头望着卷尘消失的方向,看着面前遍布疮痍的山野,把一切都抛在脑后,顺着水道继续往山上走去。

    从遇见卷尘开始,她和卷尘的脑回路好像就有些不同频。

    不过就是抱怨了……好吧,是抱怨了挺多句对这辈子生活的不满意和诸多遗憾,至于为了那些抱怨就被她扔到这样的时间来?

    还有刚才那些话……

    因我而起?

    她脚下一滑狠狠的摔了一跤,乍一眼看过去就好像个泥猴子。她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又用力的摇了摇头。

    “韩淑兰,现在什么时候了,别想那么多了。”

    “对,别胡思乱想了。”

    自言自语几句过后,她口中哼着歌转移着注意力,继续往山顶走去。

    山下的韩家村并没有传来她意料之中的哭声。

    韩恩富带着青壮年回了村,先是搜寻了一番还尚未倒塌的房子确定有没有还没来得及逃出来的村民。再分了人专门跟在队伍的最后,把所有人家里能用来充饥取暖的东西都全部带出来。

    韩恩富越往村子里面走,心里就觉得越发沉重。小小的村子几十户人,居然有近半数人家的房屋都被泥土冲击坍塌。

    而从他们进村子到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在那些幸存的房子里找出来一个幸存者。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村民,也沉默的咬紧了牙。年纪稍长的,看见那些房屋都不由的红了眼眶,却也只能咬着牙把眼泪吞下。

    年轻一些的,见到那些房子,也开始迈不出步子。生怕他们这一趟冲出去翻了个遍,也只能找到同乡人的尸首。

    昨儿个晚上忙完农活的时候,大家都还和和气气的见过面打过招呼,不过一夜的时间,对方居然就变成了那么一个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楚长相的尸首。

    昨夜受伤的那条腿痛感都变得麻木迟钝。韩恩富站在又一处废墟前,回头看了一眼强忍眼泪的年轻人,沉声道:“辛苦大家,带他们出来与家人见上一面。”

    他的话音才一落,就有人连忙一把捂住了口鼻,把哭声憋了下去。

    沉重的脚步一踏入松软的土地就陷了进去,一如此刻他们的内心。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从废墟里扒了出来,摆在了宽敞的位置,在他们的手下闭上了绝望的双眼。